磐石梅花(六)(2/2)
“我带了这个,”路上,她把自己所藏的《名家机关术之宿氏天机绝命谱》拿出来给他看,“虽然我对机关术一窍不通,但临时抱佛脚说不定有点用。”
两人坐在马车上,苏吴接过书,略略翻看了几页,便还给她,“确是历来流传的机关图谱。”
“那宿凤梧当真厉害,又会剑术,又会轻功,又会机关术,琴弹得也好。”秦姜想象斯人风采,不禁为之倾倒叹服,“想必还有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本事。人与人的差距真是云泥之别……”
苏吴摇头笑道:“世人流传,往往不实。宿凤梧于机关一道并不算卓绝,更没有学过琴,那都是后人附会的。”
“你似乎很了解他的样子?”秦姜怀疑地盯着他。
“我只是……”
“你只是稍稍有点仰慕他?”
苏吴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,半晌吐出几个字,“……还行吧。”
马车一路行驶到梅花山庄。两人在簇簇的花海小径间下车。看着五颜六色开得绚烂的花朵,秦姜忽的一笑,探身采下其中一朵,戴在发顶束冠处。
“这百合花真香,”她道:“不如我戴着它,让金缕夫人也闻一闻。”
苏吴点头,“大人风采,令人心折。”
但他花海当中,风神轩举,文士风流,却更教人难以忘怀。
秦姜被他唇边笑意恍了心神,不知不觉,心脏也鼓动了起来,只觉日光耀人眼目,流光溢彩都集于他一身,好似下界的谪仙一般。
愣神半晌,才结结巴巴地扭过头催促,“嗯,我们走了……走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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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缕夫人今日心绪不宁。
昨晚送走窦小侯爷,她终于松了一口气,以为风波已过;而当今晨又看见他那张灿烂得意的笑脸时,好悬一口气没提上来,“窦侯爷!?您不是……”
窦灵犀又换了一身绣金线镶明珠的宝蓝锦袍,花纹中那鹤目的珠子反射出点点日光,晃在梅金缕的脸上,晃得她内心一片麻木。
“以为本侯走了?”他嬉皮笑脸,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象牙描金的折扇,唰地打开,“昨夜那啼燕棹……还是啼莺棹来着,里面的姑娘都是庸脂俗粉,不如夫人多矣。因此本侯今日特来再会,夫人不会厌烦吧?”
金缕夫人挤出一个笑脸,“怎么会呢,侯爷能在敝庄多留几日,便是奴家天大的福气!”
当即让人准备歌舞宴席,款待这位去而复返的祖宗爷。
突然一小丫鬟慌慌张张地闯进来,急道:“夫、夫人!您快去看看,二小姐被蝙蝠咬了!”
梅金缕一惊,很快镇定下来,呵斥她:“慌什么?没看见我在招待贵客吗!让箜篌去陪着,找大夫瞧瞧!”
“不是被一只,是被一群蝙蝠……”小丫鬟急得快哭了,“二小姐身上好多血,止也止不住!”
梅金缕坐不住了,蓦地站起来,甚至来不及向窦灵犀告辞,紧跟着丫鬟出得门去。
窦灵犀不紧不慢地跟着。
几人拐过一条抄手游廊,便忽的有一人也不看路,直直朝她撞来。梅金缕一闪身,没料到后面被小侯爷轻轻一推,更调笑了一句:“令千金遭遇变故,夫人就不要急着投怀送抱了吧。”
本来能躲过的那人,现在嘭地和梅金缕撞了个满怀。
一缕浓艳的馨香从鼻端划过。那人忙后退几步,站直身子,连连致歉,“哎呀呀对不住!是下官太冒失,唐突了夫人!”
看清来人,梅金缕头更痛了。
正是那善县的县令,和到哪儿都有他身影的那个苏大夫。
秦姜面带歉意地微笑,将百合花在发冠上扶正,道:“侯爷金安,不知如此匆忙,是要去哪里?”
窦灵犀一如既往地懒散,目视她发顶所簪的百合,笑道:“果真人如花面——哦,金缕夫人的千金被蝙蝠咬了,正巧苏大夫在此,一起去看看。”
秦姜与苏吴相视了一眼。
几人便跟着丫鬟匆匆穿过花园,到了山庄西面的下人屋舍。
屋子里已经围了一些奴仆,端着水盆、手帕进进出出,各个面色惶恐焦虑,看到金缕夫人和贵人们到来,自觉闪开一条道路,让他们进去。
小小的孩子缩在箜篌姑姑的怀里,脸色青白,瑟瑟发抖,浅绿春衫染上点点殷红,看着甚是骇人。箜篌正一遍遍地安抚,忽见梅金缕带着大夫而来,忙道:“夫人来得正好!苏大夫快来瞧瞧,二小姐的血止不住!”
事实上,不用任何人发话,苏吴已经两三步到她跟前,打开药匣,诊治起来了。
“是什么样的蝙蝠咬伤?”他接过丫鬟递来的沾了清水的帕子,一边擦拭一边问。
立刻有仆役将一只半死不活的蝙蝠盛在朱漆盘上端来。
发现二小姐的丫鬟心有余悸,“奴婢听见二小姐尖叫,忙跑过去,那些蝙蝠竟然见人不逃,全都黏在二小姐身上!奴婢们驱赶了好久,这才将它们全都赶跑。”
擦干净了血渍,孩子小小的身体上,露出了多处咬伤和抓伤,一些仍旧一点点渗出血来。苏吴取出药匣中的一包药粉,让人在水里浸泡了,又剥下她的外裳,将其放平,用银针封闭了各处动脉,以免出血过多。
动作间,从秦姜的角度,看见了她后衣领之下的肩膀处,有个小小的梅花印记。
很精致,不可能是胎记,应当是刺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