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少年（五）（1/2）

曾少年（五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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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人静，安王府的几个院子都灭了灯，李长舟摸着黑爬起来，提着一个小坛子，轻手轻脚的出院子。

白天茶水喝的太多，导致他数绵羊数到一千，也没有任何睡意。干瞪眼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儿，于是李长舟从院里树下，挖出了一坛年前埋好的女儿红，准备对月举杯，好不自在。

南下广明府这些日子，他与父王日夜以对，吃住一处，别说喝酒，连个酒字都没提过。

李澈早早睡下，明天一早进宫，还不知皇爷爷会考他什么，养精蓄锐精神饱满，也好随机应变，周榭泉人不知跑去哪儿了，多半躲在城郊哪个林子里练功。

李长舟没打灯笼，借着星月光芒，摸着黑走过了熟悉的一段，仰头，发现自己看月亮的风水宝地，被叶家姑娘稳稳霸占。

叶熙还是抱着她的桃木剑，两边发髻松散垂下，随着晚风轻轻的起伏。她脱下了圆圆滚滚的棉袄，只穿单衣，月光映耀着少女清冷的面庞，娇小的身子骨，恍若一阵风就能吹跑。

李长舟提着酒坛爬上了树，又从树跳到墙头瓦檐，叶熙依旧一动不动，望着天边圆圆的月。

月寄相思，酒解情愁。

打开酒坛子，沁人心脾的酒香散开，多么摄人心魄的味道，他从五岁时就迷上了。大周皇城数得上名号的酒楼，他早就喝遍了，哪家甜哪家苦，哪家浓哪家清，哪家醉人哪家上头，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。

父王起初还管他，发现他去酒楼，就吊起来打，后来发现根本管不了，只要世子爷腿没断能爬起来，一个不留神，就又溜出去找酒喝。

他喝酒，好酒，却从不喝醉，因为醉了就不知身边事，疯来疯去的，没意思。

先闻香气，再品滋味，李长舟抱着坛子喝了一大口，酒入肝肠，感到由内而外沁人心脾的舒爽。

“要不要来一点儿？”李长舟问旁边不爱说话的小姑娘。

叶熙将视线转向他，继而看向酒坛子。

“没喝过吗？”李长舟只是逗逗她，没打算真让她喝，“你还小，家人定管着你，不让你喝。”

叶熙把头转了回去，继续望向与她一般安静清冷的月亮。她喝过酒，很烈很烈的酒，落叶山庄的地窖里，堆得满满当当，随便她喝，听庄上扫地的阿叔说，她还是个婴孩的时候，大师姐就错把酒当羊奶水喂给她吃，她差一点儿一醉不醒。

李长舟不需要叶熙回应，也能自顾自的说话，“落叶山庄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。”

落叶山庄很美，尤其是秋天，枫叶满山火红，燎原成片。叶熙本不觉得自己的家有多美，但来了安王府，每天对着正井四方的院落，被修剪的横竖不自然的花木，连池塘里的鲤鱼都规规矩矩的，才知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自由的桃源乡。

“小时候婶娘给我讲，说月亮上有嫦娥，有玉兔，她们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月宫。我的母妃，被嫦娥邀请去月宫做客，所以才不在我的身边。每当十五月圆的时候，我总喜欢爬到很高的地方，想看看嫦娥和玉兔，到底长什么样子，想我的母亲看到我，又长了个子也长了牙，想念她的紧，就能回家来，”李长舟边喝酒，边自言自语，“后来，我认了字，看过书，知道嫦娥和玉兔只是传说，母妃永远不会回来，她去的是黄泉路，和月宫压根儿没什么关系。”

同样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，同样没见过母亲的样子，可叶熙脑海中母亲的印象，多是师兄师姐口中只言片语，样貌不清，无名无姓。父亲的心里只有剑，女人不过是他醉酒后弄大了肚子的青楼女子，那青楼女子千里迢迢找到了山庄，以死相逼，才得了一个落叶山庄主母的虚名。

父亲对她的母亲没有感情，对她也没有，当安王爷说想认她做义女时，父亲就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奉天城。

李长舟发现叶熙皱了下眉头。

小姑娘只是单纯的不爱说话，却听得进别人说的话。七八岁数的年纪，正是朦胧懂事，活泼可爱，撒娇打滚，为所欲为的年纪，可叶熙的心性，却像个历经沧桑疏离世道的大人一般沉闷冷漠。

就像一个小蜗牛，总把自己包裹在壳子里，放任孤独与寂寞。

作兄长的，决不能袖手旁观，李长舟趁热打铁，“其实奉天城呢，也有奉天城的好，要不然我长这么大，早就无聊死了。要说最有意思的，当属桃花桥畔的水袖舞，跳舞的姑娘一个个的长腿细腰，袖子摆起来连成片，跟山水画似的，琵琶曲儿仙乐飘飘，置身其中，如梦似幻。今晚月色正好，哥哥带你去看，好不好？”

李长舟满怀期待，可小姑娘无动于衷，望向月亮的眸光认真又执着，仿佛月亮上真有嫦娥和玉兔。

“好不好？”李长舟把坛子里的酒，一口气喝完，跳下院墙，伸出双臂仰看叶熙，“阿熙，跳下来，我接着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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